第4节

裴荔略有忐忑,路上不住地问裴序这家店会不会太朴素了点儿。裴序瞟了眼身旁的男人,心想最好快点把这位大少爷膈应走。他摇头否定,手上动作温柔,摸了摸妹妹的头发说很好。

不知道沈渝修是铁了心还是真的适应能力较好,望见那个灯牌坏了一角,小半面玻璃都蒙着一层灰雾的粤菜馆时,连丁点儿不悦的表情都没有,神色如常地走进店里。

这家菜馆开在另一栋大厦背面的巷头,用餐的人大多是附近工作的白领。一群工作装的食客中,沈渝修齐整的浅灰色西装三件套突兀得不算太厉害。服务员带他们坐进仅剩的一个小包厢,拎来一壶热水,放下菜单就出去了。

裴荔很客气地让沈渝修点菜,他也不推辞,享受起主客应有的权利,支使裴序倒茶。

比起那天在洗手间的表现,现在在裴荔面前,裴序堪称是忍气吞声。沈渝修让他倒茶,他就一点异议也没有地倒了一杯,推过去。

本来以为沈渝修成日出入各种高档餐厅,不会吃过这种连正经配图菜单都没有的小店。不料沈渝修点菜的架势格外熟练,三两下就用铅笔圈好了几道菜,并将那张薄薄的纸质菜单送还到裴荔面前,十分绅士地请她再添一些。

趁着裴荔低头看菜单的空档,沈渝修支着胳膊,转过头,凑近裴序的脸,用气音说,“这种店我高中旁边有好几家,你妹妹喜欢,我下次单独带她去?”

裴序立马凶相毕露,整张脸阴沉,无声地瞪着他。

沈渝修乐得欣赏他这副奈何自己不得的神情,压住笑意道,“还是——叫上你一起?”

他说话时腿稍稍移动,膝盖若有若无地蹭过裴序腿侧。裴序绷着脸撤开腿,转过头问裴荔菜点得怎么样。

三个人吃饭,菜也不需要太多。裴荔加了两道就让服务员收走菜单准备上菜。

裴荔一闲下来,沈渝修终于不再一门心思地骚扰裴序,转而与她聊天。

他刚进父亲公司时负责过一些财务方面的业务,去年也开始着手与朋友在外地合办一家自己的企业,职业经验积累并不少。况且他正经起来声音温润好听,笑容和煦,撩拨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易如反掌。一顿饭吃下来,裴荔对沈渝修的好感度突飞猛进,态度亲热很多。

买单时沈渝修提出让裴序送送自己,不出所料被直接回绝。沈渝修吃准他的软肋,压根懒得跟他多扯,与裴荔耳语几句,轻松就把原本附和哥哥的女孩绕到自己的阵营来了。

于是裴序不得不在妹妹的微笑送别中上了沈渝修刚叫来的车。他坐得贴近车窗,有意与沈渝修拉开距离,并直截了当地说,“快到我上班时间。”

沈渝修很好说话,吩咐司机直接往那家会所开,又把手机递到裴序面前,给他看不知何时存下的裴荔的手机号码,借机靠过来问他是哪个“荔”字。

裴序一点不给面子:“不知道就别存了。”

“这么不配合?”沈渝修灵巧地将手机一转,收回兜里,“用不着担心我会为难一个大学还没毕业的小姑娘。”

“我今天帮了你一个大忙,一顿饭就完了?”他说。

裴序停了一下,微侧过脸,看着沈渝修,用眼神表达吃过饭就不要得存进尺的意思。

但他很快就发觉,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与沈渝修对视是个错误决定,因为几乎无法不被他的脸吸引注意,起初是线条优美的下颌,而后是高挺的鼻梁和精致的鼻尖。一顿饭的时间过去,车窗外的天空边缘从进店前的明亮金黄过渡为一种非常漂亮的玫紫色,让车内自然而然地暗下来,光源仅剩路边快速闪过的路灯和间隔过远的店招霓虹。

沈渝修身上有种很淡的古龙水气味,水生调,令人联想起夜里涌动的浪潮。他逐渐贴近的脸被幽暗、静谧的背景衬托得苍白,眼珠乌黑,嘴唇则像一颗美丽禁果。

裴序盯了片刻,在心里推卸责任,将少许松动归咎于今日的裴荔。

沈渝修趁人不备,故技重施,猛地亲了上来,舌尖悄然滑进他的嘴里,与他唇舌纠缠。裴序回过神,迅速拉下脸,一把推开抓着前襟和他接吻的人。

车子内饰软硬适中,沈渝修这次撞得不严重,一点儿火气都没有,带着几分得意地抿抿嘴唇,道,“收点利息。”

说完他靠回去,重新拿出手机,继续编辑通讯录,利落地输入裴荔的名字,存好号码,晃晃手机轻哼道,“下次再找不到你,是不是可以问你妹妹。”

裴序不留情面地揭穿他这种半威胁的戏码,“要找我大可以直接来会所,别骚扰我妹妹。”

沈渝修眼睛含笑,睫毛扇动两下,徐徐道,“怎么好天天去工作地点打扰?”他又重新凑近,手搭上裴序的一只膝盖,补充道,“不过,如果总是不回短信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裴序挥手拨开他,转过脸说,“到了,开门。”

沈渝修见好就收,冲后视镜里询问自己意见的司机点了点头。车锁打开,男人长腿一伸,下了车,头也不回地朝远处的高楼走。

沈渝修看了会儿背影,心情颇好地哼起歌,打开手机查看方才没顾上的短信。

是谢骏,约他过两天一起吃饭,大概还是想再聊上次提的融资问题。沈渝修这周婉拒了两次,不便再拒绝,略一考虑,回了一条好便把手机搁到一旁了。

第10章 礼物(1)

吃完那顿粤菜之后,裴序稍作让步,偶尔会回复一两次沈渝修的短信。

好不容易有点进展,偏偏沈渝修接连杂事缠身,腾不出空。他见不着真人又坐不住,逮到机会就打着裴荔工作的旗号要裴序一起吃饭。

裴序去了一次就再不上当,对此类谎话连篇的短信一概搁置处理。

但无论如何,他最近留意手机的频率确实高了不少。这天中午,许绵秋看他在吃饭的空隙会停三次筷子,对着手机屏幕敲敲打打,觉得很意外,“谁的短信,这么半天说个没完?”

裴序按了锁屏键,夹起一点油灼菜心,语焉不详,“没什么。催收那边的事。”

许绵秋嗯了一声没说话,挑完自己碗里那块鱼肉的刺才说,“你真打算去那个催收公司干?”

“嗯。这个月还剩一周,做完就去。”裴序拿定主意,回答并不拖泥带水。

“行。”许绵秋小口小口地吃着鱼,生怕卡到刺,“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要去谁还拦得住你。”

裴序嘴角弯了一下,顺便从兜里拿出钥匙放到那张小木桌上,“钥匙。”

许绵秋看也没看一眼,哼了一声,“哟,还没跟姓张的辞职呢,先跟我辞起来了。”她吃完那块鱼就放下碗筷,抽了一张餐巾纸精细地擦着新做的指甲,“不就是换个地方干活儿——远是远了点,这就想跟我一刀两断了?”

“那边晚上忙。”裴序夹菜的手稳健,停都没停,“就不过来了。”

许绵秋嗤笑着点了烟,她混夜场五六年,对男人那套谎话摸得门儿清,很多时候不过懒得深究。况且她跟裴序纯粹是夜场最常见的搭伙关系,连男女朋友都谈不上。裴序走人不干无所谓,但要是临时出了什么事儿指望不上他,这伙搭得就没意思了。

“随便你。”许绵秋想得开,换男人无非是换衣服,这件没了还有下一件,能在身边给她帮忙更要紧,“就是可惜你这张脸。”

她靠近裴序一点,捏了一把他的脸,“催收的时候可千万别打坏了,实在不行再回来当保安呗。”

裴序喝口水,直接拿下她嘴里那根烟抽起来,“脸?你在店里能找到一打比我强的。”

“你说那群叫得比老娘还软的小鸭子?”许绵秋踢了他一脚,“少挤兑人。”

裴序笑了笑,帮她把餐具收到厨房,抽着烟洗完碗,恰好收到一条新的短信。

这次不是沈渝修,是昨天就跟他约好的耿征明,说是已经到附近了,问他还要多久。

“绵秋,耿叔在楼下。我走了。”裴序拿起外套,边穿边说。

“走呗,替我问警察叔叔好。”许绵秋正在换衣服,玩笑说得有点含糊。她套上松松垮垮的睡裙,打着哈欠正准备睡觉,倒头躺下,却又撑起半个身体,叫了一声,“哎,以后还是叫秋姐得了。”

一脚踏出门外的男人抓着门把手,回头看了眼已经翻身背对他的女人,隔了小半分钟,轻声道,“秋姐,走了。”

裴序说罢,便带上门下楼了。

他走出许绵秋家所在的单元楼,日光迎面照上来。天气渐暖,连身体大不如前的耿征明,外套都扣得没那么严实了。裴序看见身着深色便服的中年男人手里拎着一小盒点心和一包杂物,怀中揣着一束纯白的小雏菊,向自己招了招手。

今天是耿征明女儿的忌日。原本裴荔是要陪他一起去公墓的,但临时加班走不开,这任务就落到了裴序头上。

“耿叔。”裴序叫他。

耿征明冲他点头,让裴序帮他拎着包,一路往小区外走,“你最近一直住这儿?”

“没。”裴序知道他不大喜欢许绵秋,敷衍道。

耿征明手上一空,索性揣起手,“我知道,小许这人心不坏。可你要成家,总不能找天天晚上不着家的。”

裴序听这些话听得耳朵起茧,“我离成家还早。”

“荔荔都要大学毕业了你还早。”耿征明摇头,“不是我嫌弃小许。虽说她是被老乡坑到那种地方去的,但现在总是她自己不抽身,不像能好好居家过日子的。”

“她跟我一样,有个妹妹要养活,身不由己。”裴序替许绵秋辩解一句,又补充道,“行了,我跟她只是朋友,没别的关系。您别操心了。”

耿征明眼睛一鼓,还要说什么,裴序抢先动作招手拦车,推着他上车不谈了。

公墓近海,距城区不远,计价表刚跳过起步价一两块,就已抵达终点。

日子特殊,裴序没陪着耿征明爬上山打扰,而是在山脚等候。

远处的海面风平浪静,破碎的、缠绵的几缕灰白的云在那片深蓝上制造着浮动的阴影。裴序远眺片刻,希望太阳能从云层后露出来,但希望落空了,天空逐渐归于阴沉,午后的晴好就那样转瞬即逝,似乎不久就要滴下雨来。

这座靠山望海的公墓地价紧俏,来的人非富即贵,耿征明这样的不多见,管理员印象颇深。闲来无事,他招呼在外坐了半天的裴序进来喝水,“这老哥是真长情啊。”

裴序坐在管理室内的长凳上,往山上望了一眼,“毕竟老婆女儿都葬在这儿。”

“知道。半个月来一回,风雨无阻的。”管理员拿着保温杯,呷了口茶,道,“你呢?瞅着也挺眼熟,老陪着来哈?他儿子还是女婿?”

裴序摇摇头,接过对方给的纸杯,顿了顿说,“他算我干爸。”说着,他看向窗外,见耿征明从半山腰那行墓碑间站起来,知道要离开了,便放下杯子起身上山,过去礼貌鞠了躬。

耿征明今天状态尚好,提起女儿的案子不像前两年那么歇斯底里。他们逐级走下长长的贯山石阶,聊着最近打听到的一些消息。

“那小子耐不住,又作案了。”耿征明叹口气,无奈地说,“老李他们都瞒着我,听说隔壁市出了两起差不多的案子。”

“隔壁市?”裴序皱眉。他知道耿征明连附近几个省都不放过,四处打听,大概早就问遍了本地所有能找到的黑白关系,不想这样都没把人揪出来。

“肯定是他。”耿征明拳头握得死紧,手背上青筋暴起,“我看见那新闻的照片,还有老李他们这么遮遮掩掩的……错不了!那王八蛋,迟早有天我会找到他……”

“耿叔!你自己不要冲动,得相信李队他们。”裴序见他面露痛苦,担心他一时气愤干出什么出格的事,转移话题道,“我最近太忙。明天您有时间吗?替我去学校看看我妹。”

“你?啊对,我还想问你小子。”耿征明果不其然被他的话吸引注意,追问道,“上次那十几万的利息后来是……”

他话未说完,裴序的手机不巧真打进了一个会所经理的电话,那头的人语气严肃,说是有急事找他。裴序边接边陪耿征明走出墓园,通话结束,还是决定等人心情缓和一些再走,“耿叔?”

耿征明回头看了许久墓园碑群,眼底涌动复杂情绪,最终咳嗽几声,摆摆手道,“行了行了,我好得很,你赶紧去上班。荔荔那边我明天就去瞧,你放心。”

-

这天下午,沈渝修刚出完一个短途差。司机将他送到公司大楼时,室外恰好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水珠密密地打到玻璃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啪嗒声。

正值下班时间,助理替他放好行李资料也离开了。沈渝修松松领带,瞟了眼和小保安没有信息更新的对话框,有点怠于纠缠,打算看看文件就回家睡觉。

他刚坐上办公椅,门口却传来两下敲门的动静,“进。”

“沈总——”

推开门的人是蒋尧,他没进门,倚在门边晃着跑车钥匙问,“今晚有空吗?”

沈渝修一见是他,整个人也没了正形,懒懒朝后一靠,“有事?”

“谢骏那小子请不动你。”蒋尧说,“就打发我来请了。”

沈渝修手上一用力,哗啦一下转了半个身体正对着蒋尧,“说了手上没闲钱,他这是哪儿来的消息就瞄准我了。”

“啧啧,哪用闲钱。你在B市开的那个小公司不是挪了你爸……”蒋尧走过来,斜坐在办公桌边,拿起一支钢笔转着玩,他吃了沈渝修一记眼刀,适时收口,“嗨,他讲三五个月就还嘛。”

“说得轻巧,你怎么不给。”沈渝修没好气道。

“我不是给了个零头吗。”蒋尧嬉皮笑脸地说,“要不是上回我姐夫那事儿他出了不少力,我也不想来你这儿当说客。走吧,就当给兄弟一个面子。”

沈渝修百般不情愿地被他拉起来,满脸都写着心烦意乱。蒋尧无法,眼睛一转,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去都去了,拉着脸干嘛。我可听说,特别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他关上办公室大门,冲沈渝修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借不借钱另谈,你先去看看。”

第11章 礼物(2)

沈渝修被蒋尧连哄带骗地忽悠到酒店,发现这顿饭来的人半官半商,有几个他的合作方,还有一个他托了不少关系都没见上的审批的人。

蒋尧心照不宣地轻抬下巴,一脸这趟不算白来的意思,按着他落座入席。

机会送上门,沈渝修当然不会错过,当下就不着急走人了,看谢骏也顺眼许多。谢骏今晚带来的几个陪客很懂眼色,帮着沈渝修套近乎。几巡酒喝下来,虽然没拿到什么实质性承诺,但起码对方松了口,乐意再接触接触,临走时拍着沈渝修的肩,大着舌头约了下周的饭局。

“我操,这群人真能喝。”

送走其他客人,他们重新回到另一间开好的包厢喝茶。谢骏倒在沙发上,按着腹部,一脸惨样,“沈哥,我今晚上算是豁出去了哈,都快喝吐了。”

“我看你脑子挺清楚的,离喝吐还差两瓶吧。”蒋尧笑骂道。

沈渝修喝得也不少,这会儿没精神跟人争论是不是夸大其词,挥挥手道,“你费心了。”

“那你看我这工程款的缺口……”谢骏还惦记着正事,倒了茶递给他,“哥能帮一把不?”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沈渝修刚才在酒桌上就想到这忙大概是非帮不可了。他一仰头喝了大半杯茶缓解胃部的不适,按着额头说,“要多少来着?”

谢骏眼睛一亮,明白沈渝修默许的意思,笑着又给他续了一杯,“四五百万,哥要是手头松,再多漏我点儿也行。”

“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沈渝修放下喝得见底的茶杯,摇摇晃晃地起身去抓西装外套,靠着沙发边缘打哈欠,“明天到我公司来谈。”

“好嘞。”谢骏目的达成,喜上眉梢,格外殷勤地扶着人往外走,“外面还下着雨,要不就在这儿睡一晚吧。”他嘿嘿一笑,悄悄摸出一张房卡自然地塞进沈渝修的西装裤兜里,“房间我都替你开好了。”

沈渝修斜了他一眼,心领神会地勾了勾唇,“你倒是准备得挺周全。”

“那是。”谢骏按下电梯楼层,亲自将沈渝修送到房间门口,坏笑道,“这个你肯定喜欢。”

“不打扰了哥,玩得开心。明天公司见。”

谢骏说完,很快进了电梯,整条长廊倏忽一空,安静得能听见沈渝修自己过沉的呼吸声。

他一手撑着墙壁,酒劲慢慢泛上来,弄得头脑发晕。沈渝修太阳穴突突跳动,涨得发疼,便掏出房卡刷开了房门。尽管确实有段时间没发泄过,可喝多之后他就没什么兴致,只想好好休息,打算进去叫谢骏安排的人自行离开。

进入套房,室内一片昏暗,只有随着他行动亮起的地灯发出柔和的暖黄光线,没见到任何人。沈渝修将房卡和外套随手扔到一边,不知道谢骏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倒是省得他再交代一遍。沈渝修晃晃头,径直走进浴室,简单冲了个澡,披着浴袍就要往床上躺。

然而刚一走到床边,沈渝修立刻就察觉不对,大床一角蜷缩着一个人,似乎正在发抖,隐隐发出少许挣扎般的痛苦喘息。

他惊了一下,刚想凑过去仔细看看,冷不防被那个缩成一团的人猛地一拉,转眼便被对方压倒在床上,男人强有力的臂膀和腿挟制着他的动作,像是短时间内暴起全身力量,拧得沈渝修的手腕一阵剧痛。

突如其来的痛楚逼得沈渝修脑子立刻清醒了,他醒过神,借着不大明亮的床边地灯的光端详两秒,微微睁大眼睛,“裴序?!”

裴序一双眼睛血红,整张脸热烫得厉害,呼吸粗重,连话都说得不那么清晰了,“我他妈……就知道是你……”

他喷薄的呼吸打到沈渝修脸上,如同点火一般迅速点着了沈渝修心里那丛欲望。面前肤色冷白的脸上全是情欲带来的红潮,偏偏还做出一副咬牙切齿的冷峻模样,极致的反差实在是很难不勾起男人的征服欲。

沈渝修心下放松,原本绷紧的身体也不挣扎了,任由他按着自己的手腕道,“怎么是你?”

他不提还好,一提裴序更是发狠地按着他的手腕,“少他妈装了。”

这话一出,沈渝修就意识到大概是怎么回事了,八成是谢骏用什么坑蒙拐骗的招数把人弄到这儿来的。就是这方法……沈渝修感觉到裴序越来越难以自抑的低喘,脑子里认为给人下药太过下作,心里却又有说不出的兴奋。

他刚洗过澡,周身一股很淡的清新香氛的气味,和一点酒味混合到一起,像又给裴序喂了一剂催情药一般。裴序理智痛恨眼前人不择手段,身体却不受控制地磨蹭着,沈渝修那件浴袍只是松松散散裹在身上,根本经不起几下动作,很快腰带一松,身体半裸出来。

裴序的衣服没脱,摩擦时,有些粗糙的工装裤布料擦过沈渝修大腿内测细嫩的皮肤,弄得沈渝修不大舒服。可同时他又真切地感受到那根顶着自己的性器已经涨大勃起,不禁暧昧一笑,“硬了?”

裴序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他,一言不发。

反正药也下了,能享受白不享受。沈渝修心一横,就着那个姿势挺起腰,凑上去轻轻含吮了一下那张嘴唇,“很难受?”

他见裴序不说话,只是呼吸更重,胸口剧烈起伏,笑得更得意了一点。男人本质是下半身动物,沈渝修不信都这样了裴序还有意志力反抗。

裴序的牙关打颤,仿佛在极力克制,但被沈渝修几个吻一撩拨,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一瞬。沈渝修瞄准时机,右手搭上他的腰,几下就拨开他的裤子拉链,碰到了那个硬烫的物什。

裴序全身都在发热,显得沈渝修抚弄着他性器的细长手指微有些凉,来不及多加思考,那只手已经开始轻轻上下撸动,颇具技巧性地刮蹭着湿乎乎的顶端。

沈渝修用另一只手勾着他的脖颈接吻,清晰地感知到肩颈那块薄薄的肌肉绷得死紧,含糊道,“这么硬还冷着脸?”

他稍一用力,一把将人推倒,浴袍大敞地骑到裴序身上,俯下身继续玩着那根怒涨的深色性器,笑眯眯道,“忍不住了吧。”

裴序再想反驳,身体的反应总是撒不了谎。他喘着粗气,想要抬手推开身上的人,牵动扣在腕上的那只皮质手铐的锁链,发出几声叮当碰撞的声响。

灯光太暗,沈渝修都折腾半天了,这才留意到他一只手被铐在床边。那种手铐纯粹是情趣,两端还有段不长不短的锁链方便人动作。

估计是怕人跑了。

这事儿让谢骏办的,沈渝修在心里骂了一句。但仔细看着身下脱身不得的人,他又觉得其实也不错,要不是这么着,以裴序的身手,这会儿说不定早踢开他了。

裴序明显被情欲烧昏了头,沈渝修一停下动作,他反倒轻轻动了动腰,像是苦于性器得不到纾解。

沈渝修注意到他的细小变化,噙着笑贴在他脸上吻了吻,“还装?想爽就直接说。”说罢,他不等裴序回应就低下头,退开少许,一口含住小半根性器吞吐起来。

这一下刺激让裴序几乎半个身体都弹了起来,没被铐住的手情不自禁地抓着沈渝修的头发,挺身将性器往人嘴里送,逼得他吞得更深一些。

沈渝修很少给人做这种事,有点抹不开面,被噎得眼角泛泪时往上瞟了一眼裴序的反应。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眸里全是燃烧的情欲,咬牙切齿地按着他的头,要他更卖力一点。

沈渝修给他口了片刻,只觉实在是自讨苦吃。不知是不是药物作用,裴序那根东西勃起得粗度和硬度都十分惊人,根本没什么发泄出来的可能。他被顶得难受,吐出性器,边扯着人的衣服边说,“爽够了?该我了吧。”

床头柜上摆着早准备好的润滑,沈渝修抬起身体,取了一支,手顺着人漂亮结实的腰线慢慢往下滑,正准备去碰后面那处,却被力道奇大的裴序一把捉住手腕,厉声道,“你想上我?”

沈渝修料到他不肯,晃了晃那根锁住人的链子,轻佻道,“怎么?你这样还能干什么?”他左手搭上裴序的肩胛,将裴序重新按倒,吹着气音道,“再说你对操男人屁股不是没兴趣吗。”

裴序又气又压不住欲望,望见这人下巴上还沾着点来路不明的液体,眼角的泪痕都没褪去,绷了一整晚的弦啪的一下断了,理智烧得干干净净。

他冷冷瞥了沈渝修一眼,被铐住的左手虚晃一把,动作极其迅猛地将那截链子绕到沈渝修的脖子上,随之翻身,左手猛掐住那只精巧的下巴,硬如烙铁的性器顶着人身后那处,嗓音低哑地怒声道,“我他妈让你看看谁干谁。”

短短一瞬,两人就换了一个位置。沈渝修只一抬头那条没多少富余的银色细链就勒得人不得不低下头,全无挣扎可能。

沈渝修愣了一秒,顿时反应过来,脾气也上来了,“裴序,你他妈放开我!”

这个姿势他根本看不见裴序的脸,不知道赤裸光洁的脊背在昏暗中扭动另有一番诱惑。口交没发泄尽兴的男人忍无可忍,眼底一片漆黑,单手拿起润滑剂就往他的屁股上倒。

“我操!”那些冰凉粘腻的液体一倒上沈渝修的后穴,他就拼命地踢了几下腿,大骂道,“你他妈不想活了!老子还没被男人上过!你敢干就等着死吧!”

裴序左手反手一扯,勒得沈渝修不得不挺起上半身,贴在他耳边逼问道,“怎么?只有你强迫我的份儿?没我强迫你的份儿?!”

沈渝修感觉到有两根手指正在身后动作,心里一阵后悔,低吼道,“那他妈是我强迫你吗?!又不是我让人把你绑过来……操!裴序,把你的手拿出去!”

裴序对他的骂声充耳不闻,随便扩张几下,毫无耐性地换上自己粗硬的性器,对着那个湿润的地方就是一插。

“操——”那一下干得沈渝修疼极了,全身的肌肉都紧缩起来,他头皮发麻,一口咬上靠近自己的那只左手,断断续续道,“裴序……我操你妈……”

裴序性器被紧窄的通道夹得舒爽万分,脸上仍然阴沉,手被沈渝修咬得见血也没一点停下来的意思。

他身下缓慢进出,嘴里粗喘道,“下次绑人,沈先生千万记住——不想被操就多下点安眠药。”

这一晚的时间漫长无比,沈渝修被压着折腾了大半夜,最后什么都骂不出来了,只能发出夹杂着几丝痛苦和愉悦的呻吟。

裴序换着法儿的折腾他,后背位弄射了两次还不满意,正面把人抵在床头又操了一回。

那药的药劲不知多久才过去,昏过去前,沈渝修感觉裴序好不容易放开自己,像是松开桎梏抱了他一下。两人意识不清,滚到一起,不知不觉那根东西就又塞了进来。

套房的遮光窗帘拉得不算严实,第二天中午,雨后天晴的日光有些强烈地照进室内,晃醒了床上的人。

沈渝修稍稍一动,疼得咧嘴。一晚过去,他的脖颈已经磨破一圈,甚至渗出了星点血。

他转头一找,在他身上出了半宿力的人正在一旁睡得安详,那张漂亮的脸看得人又爱又恨。沈渝修无名火起,恨不得就势压着人来一遍一雪前耻。但他浑身都像散了架一般,只是坐起来都格外难受,还没等干出什么动作,扔在套房外间的手机一阵一阵响了起来。

沈渝修拖着沉重地脚步,走过去拿起接听,谢骏的声音便从那头传出来,“沈哥?打你几个电话都没接,哈哈昨晚不错吧?我待会儿去你公司,你看是开支票还是走账……”

沈渝修捏着手机,叫哑的嗓子提振声音,高声骂道,“不错个屁!那几百万你他妈想都别想了!”

第12章 你是那只振翅蝴蝶(1)

沈渝修当头敲了谢骏一棒,就把电话给挂了。

谢骏正在餐厅和女伴吃饭,挨了这么一句,险些将酒洒到身上,拿着手机,有点不知所措又莫名其妙。

坐在他对面的方薇见他脸色不好,小心翼翼地放下刀叉,“谢少,有急事?”

谢骏心思不在她身上,压根没有理会她的话,转头拨给会所的张经理,劈头盖脸一顿责骂,“你的人是怎么办事的?!”

张经理赶忙赔礼叫屈,说是绝对按他的吩咐把裴序送到酒店房间的,该用的措施也都用了,照理应该没问题。

“没问题?我告诉你老张,这回我的事要是弄砸了,你就等着你们徐董找你算账吧!”

“是是是。我马上问清楚,要真是下面人没办好,我一定给您一个交待。”

不过骂完一通,谢骏冷静下来,知道对方也没弄清状况,给不了什么实质性答复,便悻悻放下手机,烦躁地端起酒杯咽了一大口。

方薇听他在通话中几次提到裴序,实在忍不住,强压下怕触人霉头的畏惧心,试探问道,“是上次那个保安得罪您了?”

谢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越想越生气。即将到手的款项就这么打了水漂,之前的打点全白费不说,后续工程款更叫他焦头烂额。他把手机扔到餐桌上,语气不善道,“给脸不要脸。”

“他那个人是这样的。”方薇柔声细语地说,“不瞒您说,我认识他妹妹,和他一样,都是拿鼻孔看人。”

谢骏瞥她一眼,头一次听她说起认识裴序,“你还知道他有个妹妹?”

余温

  • 作者:不是知更
  • 分类:言情小说
  • 豆瓣:7.3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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